第 22 章

一曲吹罷，方多病待要將手中玉笛藏起，卻被李蓮花一眼看出那幾乎肉眼難辨的斷痕。

“堂堂天機堂方堂主，怎麽還用斷笛？”

玉笛是方多病後來專門找工匠師傅修補的，可到底是斷過了，再怎麽修補也無法恢覆從前的音色。但他仍然帶在身邊，便是想提醒自己，曾經的錯不可再犯。

本來他好好藏著也沒什麽，可這突然說要演奏，他最熟悉的便是笛子，卻因時間倉促來不及準備，只能拿這玉笛應付。想著吹完便收起來，不叫李蓮花看清，誰料卻被他一眼看穿。

一句調侃說完，李蓮花也想起了斷笛的由來。既然斷笛在他手上，那封沒送出去的信他便也應該看過了。只是一句調侃過後，他並不打算再提起那封信。

有些事藏之於心，並不必盡數宣之於口。正如何堂主說過的飲酒之道，交過真心並不必杯杯見底。

所謂的絕交，不過是小孩子鬧脾氣，本不值一提。他那時毒傷發作得昏沈，有天不知怎麽想的，竟真的給他寫道別信，好不容易撐著氣力寫完了，結果第二天看到又後悔了，到底還是沒送出去，只是藏在了衣櫃裏。

少年人一片赤誠，本以為是真心相交的朋友，可自己卻欺瞞他太多。他一時傷心氣惱，口不擇言，過後卻必定要後悔內疚。

本想著撇開他獨自去查找真相，可到底還是舍不得，只因每次看到少年眼中的光，總會令他想起曾經的自己——那個同樣以實現公平正義為己任的李相夷。

“要你管！”

方大少爺少見地難為情起來，這老狐貍好似一時沒想起這笛子的來處，等反應過來便啞口無言了。

好在這堂上的鬧劇還未收場，周圍烏泱泱的賓客仍在竊竊私語。

笛聲停了，徐員外這才回過神來，意識到自己方才的醜態已經完全暴露於眾人面前，登時惱羞成怒還以為是素秋搞的鬼，轉身便朝一身紅衣蒙著蓋頭的新娘脖頸處掐去。

“不好！”

方多病正要現身阻止，卻見方才還兇相畢露的徐員外瞬息間便躺倒在地。

此時，其他人也開始感到暈眩，支撐不住紛紛倒下。

方多病本還想去問李蓮花有沒有事，結果自己便先暈了過去。

“方小寶？小寶！”

李蓮花查看一番，確認人只是暫時昏迷，並無大礙才把他扶到一旁墻邊靠好。

他又轉頭察看四周，只見此時堂上除了他以外，其餘人盡皆倒伏，料想下藥之人應當就在暗處觀望，便朝堂外開口喊道。

“出來吧。”

房檐上，一人躍下，正是護院喬盛。

“你什麽時候下的藥？”

“哼！就在你們歡天喜地迎新娘之時。”

新娘進門，鞭炮聲震天響，而鞭炮炸開的煙霧也就此彌散滿整個院子。

“你也吸了不少，竟沒有昏迷？”

“迷藥而已，我早年用多了，這些東西對我沒用。”

喬盛走到徐員外身側，俯身查看他是否真的昏迷，又將目光投向那幾把沾著無辜之人血漬的戒尺。

“你以為，玩這樣一出，憑這些東西就能定他的罪？我在這裏潛伏了八年，看著他壞事做盡，卻沒有人能抓住他的把柄。本以為天機堂的名號總非浪得虛名，可你們卻連姑娘們的屍骨都找不到，我只好親自動手。”

“你要殺了他？”

“殺了他多便宜他！我要讓他跟姑娘們受一樣的罪！”

“他手上沾滿鮮血，你也想跟他一樣嗎？以罪孽懲治罪孽，你覺得你妹妹，還有剪秋姑娘，會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嗎？”

聽到剪秋的名字，喬盛猶豫了。

“她進來的時候還不滿十七，比我妹妹還小。我曾經說過要幫她逃出去的，到底還是食言了……”

喬盛憶起往事，不覺恍惚了片刻，卻很快回過神來，取了繩索將徐員外和管家都綁了起來。

李蓮花還在試圖用揚州慢消解方多病體內的迷藥，試了半天卻毫無效果。

“解藥呢？”

“我下的是迷藥，又不是毒藥，時辰到了他自然會醒。”

“你方才說起姑娘們的屍骨，難道你知道她們葬身何處？”

“知道。我曾偷聽到他和管家提起過，在一處洞穴。我猜想便是那竹林中的某處，可我始終進不了那竹林。”

“走吧，我帶你進去。”

李蓮花說罷，便背起了方多病，朝外走去。

“等等！我不能放他們在此。”

喬盛將徐員外和管家又挪到了一處偏僻的院落，蒙眼堵嘴縛於梁上，又關門落鎖確保不會有第三人知曉他二人下落，這才跟著李蓮花向竹林走去。

此時，喜堂中又有一人，自一片倒伏的賓客中悠然坐起，赫然便是那富商宋瓖。他原來也並未被迷倒，卻裝模作樣與旁人一同倒下。聽到他們要去往竹林，便悄悄跟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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